天下雜誌500期特刊 2012年6月份
改變,為了幸福

一九八九年,沈芯菱在雲林一個貧家出生。
她從小跟家人一起擺流動攤販,直到十一歲,媽媽賣掉玉珮,為她買了一台電腦,她學習架網站,銷售家裡做的衣服和文旦,人生徹底改變。
沈芯菱走上公益的路。國一暑假,她用自己的錢,在雲林舉辦免費補習班,找大學生教弱勢兒童英文。她青少年期間,發起「草根台灣臉譜」計劃,拍攝至今已累積三十多萬張照片。
23歲的沈芯菱,今年考上台清政交共九間研究所。
她捨棄熱門的商管和資訊領域,選擇念台大新聞研究所,因為媒體可以發揮效益,「把發言權,還給在太陽底下彎腰流用汗的人,」沈芯菱說。
過去這三年,沈芯菱台灣走透透,演講三百多場,分享她的人生經驗。
幾週前,她到台中寶成集團演講,電聲元件大廠美律董事長廖祿立,也坐在台下。六年前,廖祿立聽到沈芯菱的故事,帶给他很大震撼,他決定投入公益。「連一個小女孩都做到了,企業家為什麼不能試試看?」
白先勇用小說記錄中國戰亂世代漂泊的靈魂,他著是,如何讓傳統文化發光發熱。沈芯菱用相機記錄台灣上一輩的滄桑臉孔,她在意的是,如何讓底層弱勢被大家看見。
用筆也好,用相機也好,他們都是記錄幸福的史官。
沈芯菱: 幸福, 是找到自己的路, 又能幫別人開路。我用電腦讓自己可以有穩定的生活,又用科技改變更多弱勢。 幸福是可以安身立命。安身是一般物質 的穩定。立命是有個目標,在這條目標的道路上,別人因為遇見你,變得更美好。 安身可以帶來快樂,只有立命才能帶來幸 福。
我小學四年級時,阿公阿嬤的文旦滯銷,整天愁眉苦臉。我看到他們爬上爬 下,年輕歲月都奉獻給土地, 我想到用電腦幫他們賣文旦,到今年已 經第十年,賣了將近百萬斤.我透過電腦找到自己的路,又幫他們開路,找到我我存在的意義。 我小時候,就是過著擺路邊攤的生活。 我發現持續抱怨下去,事情是不會改變的。 我常常抱著一種看法,反正本來就一無所有,也不 用怕失去什麼,就是憨膽吧。 我一直相信,老天爺給我們的不是運氣,而是勇氣。
我們這一代被稱為「崩世代」。遇到世界經濟變壞,代代債務傳到我们,我也会感到徬徨焦慮,覺得我們很像希臘神話的薛西弗斯,不斷把石頭往上 推,又不斷滾下來,日復一日。 可是每次面臨虛無感時,我都會想,哪怕是薛西弗斯,但在往上推的過程,一次比一次更強而有 力,哪怕力量再小,也會帶來改變。 我很喜歡講「一」的力量。透一個人、一封電子 郵件、一個網站、一台相機的力量去改變。

我很幸運在資訊時代長大,透過科技的力量,可 以讓個人用一枝筆、一台相機,發揮很大的效 益。我覺得真正的富裕,不是誰拥有多,而是誰 需要的少。 用溫和的力量革命 上了大學以後,我參與社會運動,像國光石 化、大埔農地徵收。在这之前,我的公益是幫助一 個人、一件事情。 我後來發現,原來個人的問題,背後有很大的 結構因素。我進步思考,想要促進背後的改革; 像是政府財團化,資本主義環境和少數人權益。
我的核心關懷是貧富差距,這是我直想努力改變的。
我拍攝台灣臉譜,看到很多苦難的故事。這些人雖然很苦,也常常會笑給老天爺看。我很希望他們 不要那麽樂天知命,付出和得到應該相應。我很希望這個社會再公平一點,也許他們的尊嚴和生計會更穩定。 我現階段能做的,就是透過鏡頭、文字這些溫和的力量,進行步步改革。所以我演講、出書,讓各界去體認到人們所謂的 「失敗者」,並不是真正的失敗者,而是經濟轉型不正義下的犧牲者。 我的幸福感不是來自很大的事情,而是來自很多小確幸。
例如,前幾天我到蘭嶼演講,可以感受到學生抱 著我、牽著我的溫度,和小孩子坐在海邊,看著他 跟我分享心事。我拍照時,看到阿嬤真摯的眼神, 感受到他們的心情。
我去演講,有個觀眾寫卡片給我,說他原本想輕生,因為我一句话、一個觀念,讓他做了改變。這 是我幸福最大的動力。 資本主義的工業化社會,幸福的標準要是看財富的累積,如果能夠透過我的力量,讓大家知道貧窮不是沒有錢,而是無法去付出愛,付出才更富 裕。
拿起相機記錄臉譜的時候,我覺得最幸福。因 為,我可以看到好多好多的故事,覺得自己好像活 了好多不同人的生命。 像我最近到台東,遇到個司機,他說他是「台大」的,在台東長大。和他聊聊,才發現他是花卉 專家,教我認識很多野花,我感受他的生活、情緒。
這是我生活在台灣很扎實的幸福感─就是每個地方,都有很多堅韌的生命,拼命生活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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